随着碳达峰、碳中和“30·60”目标的提出,以光伏、风电为代表的可再生能源战略地位凸显,储能作为支撑可再生能源发展的关键技术,有望站上下一个风口。据测算,到2030年我国大部分地区光储结合可实现平价,储能市场空间可达1.2万亿以上。
记者注意到,今年以来,多地出台政策支持“新能源+储能”模式的发展,从措辞上来看,地方对储能的态度也从“鼓励”、“建议”转向“优先”和“要求”。除了电源侧储能的强势推广,新兴的用户侧储能应用也得到极大发展。
然而,看似繁荣的产业背后,储能行业仍存在成本较高、电源侧用户接受度低,甚至“劣币驱逐良币”等隐忧。拥抱万亿市场,储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政策支持、技术变革、模式创新成为业内共识。
多省市力推“新能源+储能”
国内的储能行业先后经历了多个发展阶段,从不同应用场景来看,由于用户侧储能的商业模式较为明确,也成为最早兴起的储能应用。一般而言,波峰波谷电价存在高低差异,用户侧储能可以利用这一差价固定盈利,这也成为驱动用户侧储能建设的主要动力。
不过,随着工商业电价的持续走低,上述峰谷差价逐渐压缩,用户侧储能的盈利空间随之收窄。种种因素作用下,用户侧储能的装机规模在2018年被电网侧储能赶超;同时,随着储能成本计入输配电价的提议落空,电网侧储能项目也遭遇“急刹车式”的尴尬。
面对应用场景的不断更迭,电源侧储能受到关注。据不完全统计,今年以来,至少有11个省份要求新能源电站配置储能,其中9个省份明确了储能容量的大小和时长,1个省份要求按照电网调度的要求配置储能,1个省份在项目申报打分环节中对配置储能的项目给予优先。
青海的政策就有一定代表性。今年1月,青海省印发了《支持储能产业发展的若干措施(试行)》,在诸多支持措施中首先提到,积极推进储能和可再生能源协同发展,一是实行“新能源+储能”一体化开发模式,二是实行“水电+新能源+储能”协同发展模式。
针对“新能源+储能”模式,青海省表示,新建新能源项目,储能容量原则上不低于新能源项目装机量的10%,储能时长2小时以上。对储能配比高、时间长的一体化项目给予优先支持;同时,储能项目中自发自储设施所发售的省内电网电量,给予每千瓦时0.10元运营补贴。
青海的政策只是当前地方政府强推“新能源+储能”的一个缩影,其他省份还包括宁夏、甘肃、广西、山东等。综合来看,各地政策要求配置储能的比例大多以不低于5%、10%或20%进行分档分级,并且普遍明确“储能时长要在2小时以上”。
值得一提的是,自去年以来,各地有关新能源配置储能的政策文件中,措辞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例如,“鼓励”和“建议”等措辞更多地转变为“优先”和“要求”,地方政府力推“新能源+储能”模式的情况可见一斑。
从储能市场的发展经历来看,并非一帆风顺,那么,为何当前时点储能会再度受到关注?科华数据新能源事业部副总经理曹建在接受e公司记者采访时指出,“十四五”是实现“双碳”目标的关键年、窗口期,而实现“双碳”目标,无疑要加快能源结构改革,加大新能源的发展力度。
科华数据参建的西藏日喀则40MW/200MWh光储项目
“储能正从商业化初期的摸索向规模化发展过渡。在经历了‘十三五’的项目示范后,储能技术路线、成本水平、安全可控等已经具备了相对成熟的应用可行性,在各地相继出台的政策牵引下,储能开始进入新的发展阶段。这对于储能的发展是必须的、也是及时的。”曹建说道。
地方政府力推储能背后,“新能源+储能”的规模也获得了极大发展。阳光电源储能销售中心总经理陈志向e公司记者介绍说,得益于当地电网公司和各省主管部门出台的导向性政策,2020年中国储能市场70%份额来源于“新能源+化学储能”。
阳光电源山东莱州光储融合项目
记者注意到,国家层面也正酝酿对储能行业的支持政策。根据江苏省发改委日前披露的信息,国家发展改革委价格司副司长彭绍宗一行赴江苏调研。调研组听取了新型储能电站建设、运营企业的项目投资和建设、运营模式、成本费用回收方式、地方政府补贴、下一步投资意愿等方面的情况,并与企业就生产经营中遇到的困难问题和相关政策建议进行了交流。
储能成本高企难题待解
“新能源+储能”的组合虽被业界广为看好,但在落地过程中却出现了诸多“水土不服”的情况,让各路参与方叫苦不迭。
目前,“配置储能优先并网”已经由电网企业与新能源开发商私下达成的一种潜规则,逐渐变为明规则,而在缺乏疏导机制的情况下,新增的储能成本被“一边倒”地集中在发电企业,这对刚刚迈入平价时代的新能源项目来说,可谓“压力山大”。
华东地区一位储能从业人士在接受采访时向e公司记者表示,对于发电企业来说,目前电源侧的储能成本是额外增加的,只能选择在项目内部自行消化。
“光储和风储强制配套,从技术角度看并不是最好的,从发挥经济性最大化的角度来讲,储能只在发电侧与光、风配合,还不能达到最佳效益。”陈志告诉e公司记者,“上述组合的经济性在很大程度上会受到电网调度方式和频次的影响。”
据悉,由于电网系统的运行方式与局部消纳能力是实时变化的,而统一按一定比例配置的电源侧分散式储能,存在无法灵活调整、整体利用率偏低的缺陷;另一方面,目前电源侧储能电池容量有限,在弃风弃光率较高的地区,风机和光伏板发出的超出电池容量外的电能若不能及时并网,只能被浪费。
”从目前的情况看,发电集团要投资储能,经济性并不可控,而且也很难确定储能设备的性能指标,更无法谈什么标准了。”陈志表示。
一家央企风电运营商人士也向e公司记者谈到这一苦衷,对于新能源运营商而言,储能最大的制约就是成本,成本会直接降低收益水平。“如果收益达不到我们的要求,那么配储能的项目现在就做不了,作为央企,我们所有项目的收益率是有严格标准的。”
该人士进一步指出,相比电化学储能,更加认可的储能方式是抽水蓄能。不过,抽水蓄能的成本虽然比较低,但也需要面对项目审批、建设周期长以及未来电价走势不明朗等风险。“短期之内,运营商做储能,更多的是根据项目实际要求,比如,当地政府要求只有配备了储能才可以获取新的新能源项目,我们才可能去做储能,否则目前是肯定不会的。”
电化学储能的优势是灵活性高,但在缺乏标准的强配模式下,以成本为导向的储能模块,“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已经出现。“由于未来收益并不明确,大家可能会倾向于配置性能较差、初始成本较低的储能,导致市场上充斥低性能的储能设备,影响行业健康发展。” 陈志坦言。
“‘新能源+储能’项目大部分是最低价中标,去年一年,发电侧配置的储能成本被砍了三分之一。”国轩高科储能事业部负责人韩一纯告诉e公司记者,很多企业配储能主要是为了满足政策要求,加速并网,至于对电网的调节深度、响应速度、备电时长等具体性能是否合规,似乎也没有人去追究这件事。不过,这种情况在未来肯定会有所改善。
安徽庐江国轩新能源厂区用户侧储能项目
值得一提的是,不同于早期的新能源发电项目,储能并未获得过多的补贴青睐。目前,在电源侧加装储能时,除新疆和青海外,各省份均没有任何补贴。青海的补贴情况正如前述,新疆则是对根据电力调度机构指令进入充电状态的电储能设施,给予0.55元/千瓦时的充电电量补偿。
“青海和新疆的补贴实际上也难以覆盖储能的投资成本,以国内市场的储能价格,储能企业是很难盈利的。”陈志表示,以配备比例来说,按照目前的储能成本,综合测算光伏电站的收益水平,我们觉得平均配备15%、2小时左右的储能比例,是一个多方都能接受的结果。有些省份由于储能配比要求过高,导致2020年项目落实难上加难。
今年两会期间,通威集团董事局主席刘汉元也关注到了“新能源+储能”面临的问题,并建议不强制要求可再生能源发电项目配置储能系统,对于自愿配置储能系统的可再生能源发电项目,在保障全额收购的基础上,在储能电价上设置适当的补贴价格。
用户侧储能前景可期
其实,在新能源电源侧配置储能的模式启幕之前,储能作为电力系统平衡不可缺少的部分,在参与调峰调频、削峰填谷等方面已经发挥了一定作用,早已不是一个新鲜名词。
随着以锂电池为主的电化学储能技术的发展,电源侧以外的储能应用场景被持续发掘,衍生出了系列新业态,其中,用户侧储能被业内人士广为看好。
“电源侧储能只能算是一个中间阶段,并不是最终的解决方案。目前来说,电源侧储能仍然是较为被动的,大部分依靠政策驱动,并没有真正站在优化的系统去考虑。” 安徽中科海奥电气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陈滋健告诉e公司记者,“我们认为,未来分布式的用户侧储能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因为电网的最终平衡还是要依靠发电与用电的高效对接,而泛在的用户侧储恰恰能精准满足这种需求。”
韩一纯也表示,随着工商业的发展和交通电动化的推进,用电量和电力负荷将持续加大,用户侧储能市场需求有望大幅增加。随后,他向记者展示了几个典型的应用场景:“比如在一些输配电拥堵的地方,像老城区,因为负荷增大有扩容需求,而电网的规划和配网速度又没有那么快,这个时候如果配上储能,做一个虚拟扩容,就可以快速解决负荷问题;又比如,随着电动汽车的普及,充电设施的建设会逐步跟上,在充电负荷显著增加的情况下,如果能在充电站对配置储能系统,一方面缓解了充电高峰时充电桩大电流充电对区域电网的冲击,另一方面通过峰谷差价,给充电站带来了非常可观的收益。”
事实上,上述应用领域也得到了政策的推崇,且在多地被示范推广。去年我国发布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规划(2021-2035年)》中,明确提出鼓励“光储充放”多功能综合一体站建设。2020年以来,国网已在浙江温州、河北饶河、石家庄、宁夏银川、北京延庆等地建设了多个光储充一体化充电站,并陆续与宝马、东风等整车厂开展相关领域的合作。
“与电动汽车所相结合的储能业态,我认为未来5年有望迎来一个爆发性的发展。”韩一纯坦言。
眼下,换电模式的盛行正为储能孕育新的土壤。“其实,换电是一种典型的用户侧储能,只是由于目前直流电能快速转换技术尚未普及,用‘换’的技术先行发展。伴随着电池性价比和用户侧储能技术的提升,直流微电网或将成为主流。”陈滋健表示。
据国网统计,如果2050年,我国电动汽车保有量达到3亿辆,车上的电池储存总量将达到200亿度电,约等于目前每天中国的消费电量总和。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副理事长欧阳明高曾提出,换电模式一旦推广起来,电池可以由电池银行持有。届时,电池银行将成为最大的储能装置,可以为电网储能,还可以进行电力交易。
“只要电池的循环寿命足够长,储能和动力最终会融为一体。”韩一纯表示。
除此之外,基站储能也是用户侧储能新兴起的一个分支。去年初,中国移动曾采购通信用磷酸铁锂电池产品6.102亿Ah,最高投标限价25.08亿元;中国铁塔与中国电信也曾就磷酸铁锂电池展开联合招标或单独招标。总的来看,新基建推动5G建设进入高峰,基站储能市场需求正迅速增长。
当然,在用户侧储能尚未形成规模化应用之前,诸多问题也仍需正视。目前,在工商业领域,用户侧通过储能电站进行峰谷套利的模式已经较为成熟,但业内人士表示依然有待政策完善。
“目前工业园区配的储能电站,大部分是‘自己搭台、自己唱戏’,一般是通过削峰填谷,缩减电费开支或者进行峰谷套利,储存的电力仅限企业内部消化,没有并入国家电网,无法形成电力消费的闭环,也很难起到平滑电力输出的作用。”前述华东地区储能从业人士告诉e公司记者。
与此同时,据测算,削峰填谷商业模式在峰谷价差达到0.7元/千瓦时以上才有可能盈利,但目前除北京、上海、江苏、广东、浙江、海南外,其他省份峰谷价差都达不到该水平。
产业链各方积极备战
虽然储能市场的发展还面临不少问题,但储能的潜在规模丝毫不会让人怀疑。近期,储能领跑者联盟副理事长李建林在一场行业会议上介绍说,到2025年,储能成本降至1500元/KWh时,我国大部分地区用户侧储能可实现平价;在存量市场渗透率为30%的情况下,我国储能装机规模可达435GWh,市场规模约6500亿元。
到2030年,储能成本降至1000元/KWh时,我国大部分地区光储结合可实现平价;在存量市场渗透率为60%的情况下,我国储能市场规模可以达到1.2万亿元。
另外一项预测显示,“双碳”总目标下,从2021年开始测算,每年风能与光伏的装机必须100GW,如按15%的容量配置储能的话,大概每年需要新增15GW储能,按2小时标配,则电化学储能每年需要30GWh。
一般而言,在锂电池储能系统中,成本占比最高、也最重要的三个环节分别是锂电池、PCS(逆变器)和BMS(电池管理系统)。可以看到,储能行业爆发前夕,产业链各方正积极备战。
电池成本占据储能系统总成本的比例超过60%,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韩一纯向记者表示,对于电池制造企业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做好标准化产品。“目前我们的规划是尽可能多地绑定外部合作伙伴,然后把我们的标准产品释放给外部平台,让他们去拓展不同的应用场景。”
科华数据在储能PCS方面具有核心优势,公司储能业务负责人告诉记者,单纯就储能PCS来讲,其硬件成本占据系统成本的比例约10%;但作为链接储能电池和电网的核心器件,储能PCS的作用是远远超出其成本占比的。“如果将储能系统比喻成一套成熟运行的稳定人体系统的话,储能PCS可谓控制系统的中枢神经系统,起到了连接大脑和肢体的衔接作用。”
科华数据在储能于发输配用等多场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同时拓展了微网、综合能源以及赋能低碳IDC等多领域的创新应用,正是基于这些创新的积累,科华也对储能有着新的认知。
曹建介绍说,目前,储能系统正朝着高电压能级、高能量密度的方向发展,通过提高系统电压、能量密度实现度电成本的下降,促进储能成本曲线不断下降。值得注意的是,储能系统的安全性、电池的回收再利用等也在客观上制约着储能行业的健康、持续发展。另外,储能行业标准缺失、滞后,商业模式不健全等也在“软”的方面给储能行业带来了困扰。
科华数据一方面通过布局储能系统集成,整合产业发展生态实现储能经济性得到提升;另一方面也牵头制定了多项储能标准,打通产业链关键技术接口,推动建立统一、有序的行业发展方向。
“从储能行业自身而言,各个企业应当加强核心零部件及材料、产品技术、盈利模式等方面的创新,在有序竞争的基础上形成合力,统一行业标准,共同促进行业快速、健康地发展。”在曹建看来,储能行业参与者的内生动力十分关键。
同时,他也指出,储能是个新兴行业,要想促进这个行业的快速发展还需要政策、金融和电网的大力支持,需要市场更加宽容。“政策要充分鼓励企业的创新并且在盈利模式上给予政策支持;金融机构加强资金支持,鼓励储能企业加强创新研发,鼓励用户侧使用储能;电力系统鼓励配有储能的电站通过完善商业模式充分体现其价值。”曹建向记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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