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声就像地下室漏水，之所以能被容忍，是因为它一直未被发现，而不是人们愿意接受它。”

随着行为经济学的不断发展，投资中的“行为偏差”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并注意。这个概念由行为经济学开山鼻祖之一的丹尼尔·卡尼曼提出，并在著作《思考，快与慢》中详细阐述。

作为唯一一位以心理学家的专业背景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学者，近年他又提出了影响行为决策的另一因素——噪声，并与另两位作者奥利维耶·西博尼和卡斯·R·桑斯坦合作，以此成书。

在《噪声》中，卡尼曼认为噪声无处不在，“响”你的三百六十五天里，“非分之响”时刻影响着人们的决策。

【释义】取谐音自歌名《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形容噪声对人的影响无处不在。

【释义】形容那些超出正常的噪声。

那些你意识或者没意识到的噪声都让人选择困难，结果常常是，一旦你选择困难了，你就选择了困难模式。

书中，卡尼曼用一个例子明确说明了偏见和噪声的区别。

设想一下，“社牛”的你找到了20个朋友，组成A、B、C、D共4支队伍，每队5人，进行射击比赛。限制是每队共用一把枪，且每人只开一枪，下图是他们的比赛成绩。

■  A队达到了理想中的完美成绩；

■  B队成绩偏差（chà），但差得很稳定。如果有下一枪，大概率是同样的位置。一个合理的可能原因是：枪本身的瞄准器有问题。这就是“偏差（chā）”；

■  C队成绩有好有坏，除了知道这5个朋友不擅长射击外，我们很难预测下一枪的位置，且无法推出合理的原因，这种无规律的随机性，就是“噪声”；

■  D队成绩是最差的，是“偏差”+“噪声”叠加的状态。

总结来说，偏差是一种系统性错误，而噪声更像是一种随机分散的现场。

做判断时的最终误差=偏差+噪声。

当偏差被清晰地自我意识到，且偏差稳定存在时，它就是可以被纠正的。

比如，B队通过调整瞄准角度，即使枪支本身的瞄准器依然存在问题，他们也可以命中靶心。

我们都知道，大多数投资者，对市场的理解都不尽相同，这其中的影响因素包括人本身的基因、成长经历、教育程度……市场又很喜欢把这些投资者归结为成长型、周期型、价值型等等各种不同的分类。

其实，市场下意识想进行分类的，也许是投资者们在理解市场上的“稳定偏差”。

投资者们的这些理解上的“稳定偏差”，在某种程度上，可能就可以被称为“风格”。

我们常说，市场不同的周期特点或者市场不同的阶段，往往适合于不同风格的投资者。

换句话说，具有某种“稳定偏差”的投资者，可能刚好能契合于某个市场阶段，获得阶段性的非常亮眼的投资成绩，所谓“大鹏一日同风起”——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运气”的形态之一。

但如果把时间线拉到足够的长度，那些能够稳定地获得年化超额收益的投资者，不论他们属于哪种投资风格派别，往往都具有一种共同的特点：对自己风格的“稳定偏差”有着清晰、清醒的认知，且能够根据市场的不同阶段，及时调整。

偏差可以认知。但“噪声”作为随机分散的因素，往往更难被改变。

在大家的“有声之年”里，噪声的影响是无处不在的。

以大家都很喜欢的狼人杀游戏为例。

经常有玩家“假跳预言家”，这就可以看成一种人为的噪声。噪声出现的次序不同，产生的影响也不同。

在真预言家公开身份前，有玩家假跳预言家；在真预言家公开身份后，再有玩家假跳预言家，试图混淆视听。这两种方式，会给玩家造成完全不同影响，导致玩家截然不同的判断。

但有一点相同，他们都会对玩家作出正确的判断产生极大的阻碍，经常导致的局面是——“众说纷晕”。

【释义】形容在不同人的诉说下给判断造成困难，当事人感到晕晕乎乎。

在《噪声》中，卡尼曼最重视的，是一种被他定义为“系统噪声”的东西，它由三种噪声组成。

■  水平噪声：卡尼曼提到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案例：美国有两名男子因兑现假支票被捕，两人此前均无犯罪记录，兑现的金额也相差不大——分别为58.4美元和35.2美元。但在实际法官的判罚中，第一个人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另一人仅被判了30天监禁。

在美国，像上面那样，不同法官对类似案件判罚结果差异巨大的案例，并不罕见。

■  偶然模式噪声：根据大学招生办公室682例录取决定的结果，心理学家发现，在阴天，申请人的学术潜能更被看重；在阳光灿烂的日子，申请人的非学术潜能更被看重。

法官在判案过程中突然感受到的情绪，包括个人的压力疲劳度等因素，都会影响判断结果。

有研究表明，分两次用同一瓶酒让品酒师打分，得到相同分数的概率仅为18%。

■  稳定模式噪声：例如，有些法官更偏爱学历高的年轻人，容易对他们轻判。

“无法做到完全理性”恰恰是上面系统噪声的来源，映射到投资中，当市场上的投资经理们对一支股票价值做出不同评估时，一些人会赚钱，一些人会亏钱，正是分歧造就了市场。

卡尼曼在《噪声》提到，他曾与一家资产管理公司合作，要求公司42名经验丰富的投资经理使用相同的数据，估计同一只股票的公允价格，得到的结果差异是巨大的。最后卡尼曼的结论是：即使判断者从一群具有同等资历的人中随机挑选，噪声也必然存在，而且在充满噪声的系统里，错误不会相互抵消，只会累加。

相比较于专业投资者，普通投资者更容易受到情景噪声的影响，例如“昨天亏得多，今天再等等，再涨涨看的”、“上午那个消息，好像问题不大，不过好像还是有点影响”……

对于影响因素繁多的事件，噪声使得投资者们不可能在两种不同情境中，对同一事物做到相同的结果。

需要承认，这就是大脑先天的缺陷。

回到射击例子中C队的成绩，依然有人命中了靶心，由于噪声的影响大部分情况是随机无规律的，只能说，命中靶心的人运气很好。

但在投资中，你不能指望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腰带，就能天天“好运来”。

情侣间因某件事争吵时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宝贝你听我解释……”

太熟练了！人们对这类解释万物的“因果思维”实在是太熟练了！

“我们对世界的理解，取决于我们‘编造’故事来解释我们所观察到的事件的能力。”

卡尼曼说，我们每天总能找到各种各样对股市波动的解读，其中绝大部分，其实就是噪声。

人类是如何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信心的呢？卡尼曼给出了两个条件：1.所相信的故事前后完全连贯；2.不存在其他更有吸引力的合理解释。这种“因果联系”加强了我们对事物的理解和判断，使得当偶尔通过自己的分析，正好完美预测了几日股市的涨跌时，会有一种“难道我真是天才”的过度自信的错觉。

“因果思维”恰恰容易造成强行解释，硬联系，硬找规律的现象，忽视了噪声的存在。《噪声》中提到了一项社会心理学方面的回顾性研究，以100多年来的25000项研究，800万名测试者为样本，得出了一个结论：

“社会心理学效应所产生的相关系数通常等于0.21。”

直白地说，人们认为的强相关，或者说有因果关系的领域，真正能解释的只有20%。

同时这也说明了，噪声本质上是一种统计概念。当我们采用统计思维，用数据去研究观察时，因果思维下被忽视的噪声原形毕露。

按卡尼曼的观点，相比因果关系，世界更多存在的是概率关系，就像你无法解释落下的硬币为什么那一刻是正面（或反面）。

开玩笑地说，如果你和女朋友分手了，除非对方给出明确的拒绝理由，那些对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话语，建议大家就不要再追问了！

别问！问就是概率关系！前女友在各种噪声的影响下，拒绝了你。

如果你是个幸运的Boy，鼓起勇气向美女表白，最后她居然接受了！你也不要骄傲，人家美女也不一定是明确知道你哪里好，也可能就是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你也刚好在笑，噪声帮助了你，依然是概率关系。

遗憾的是，与偏差不同，噪声无法被完全消除，但我们可以减小噪声对自己的影响。

我们需要用毕生去“毙声”。

下面有几个卡尼曼在书中提到的方法。

东方有曹冲称象，西方有达尔文表弟称牛。

1906年，达尔文有一个非常有名的表弟，叫做高尔顿。达尔文的爷爷是高尔顿的姥爷。

博学大师佛朗西斯·高尔顿在集市上看到一个猜重量赢大奖的比赛。787名参赛者不用称，光凭各自经验去估计台上一头牛的体重，答案最接近的人可以获得全部牛肉。

高尔顿对787人的答案进行了统计，虽然其中不乏离谱的答案，但所有答案的平均值1197磅，与实际重量1198磅就差了不到0.1%。

由达尔文表弟称牛，卡尼曼引出了一个减少噪声的办法：用专业人士的群体智慧（注意，是专业人士！），每个专业人士作出独立判断，最后取平均值。比如咱们高考语文作文，由几名评卷人独立给分，最后取平均数，就是类似的方法。

利用群体智慧是最有效的办法。但需要注意的是，每个人的判断必须是独立的，不受到别人影响的。映射到投资中，如果你恰巧有几个信任的专业投资人，单独去问他们每个人的意见，然后取平均。这种方法，也许有助于你在决策中减少噪声的影响，也有助于帮助投资人消除本身的偏差。

没什么事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两觉。

卡尼曼给出的第二个建议，有点类似于咱们中国常说的“三思而后行”。你可以自己给自己建立一个“内部意见群体”——具体方法是，你先对某件事做出一个判断，然后过一段时间后，就同样的事情再判断一次，如此重复几次，最后取一个判断的平均数。

在一个实验中，参与者们分别在当下回答一个问题，三周后，他们再次对同一个问题进行回答，然后两次结果取平均后的成绩，这个判断的准确度，能够达到方法一“群体智慧”准确度的2/3。

所以说，时间是解药，遇到困难先睡一觉，醒了再决策，也是一种方法。

但需要注意，这个方法能消除自己产生的噪声，却无法消除偏差（如果你没有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偏差的话）。

如果你已经焦虑到睡不着觉，裂开了，那就裂开吧，和另一个自己对话。

“先预想一个判断，再假设这个判断是错的，通过考虑其他的因素重新判断，最后取平均。”这是卡尼曼给出的第三种降噪方案，这也是建立“内部群体”的一种，越丰富的内心戏，越能屏蔽更多的噪声，但很遗憾的是，在实验中，这种方案的效果只有利用群体智慧的1/10。

最后，我们回到文中开头提到的，卡尼曼曾这样比喻，“噪声就像地下室漏水一样，很难被发现”。如果你已经发现自己“潮湿”了，并有了一些“除湿”手段，那么，就不要“湿而不见”，给投资中的噪声，降降噪。

【释义】形容噪声像地下室漏水，既然已经湿了就要采取一些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