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银行危机：加息魅影下美联储的“生死抉择”

宣告破产后的周末成为监管压低影响的窗口期。最终，赶在北京时间3月13日亚洲主要市场开盘前，美国财政部、美联储、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发表联合声明，推出紧急融资工具BTFP，宣布硅谷银行的所有储户可于周一正常支取所有资金，避免了危机的进一步发酵。

这起金融风暴始于低利率时期硅谷银行的激进扩张，爆发于被美联储加息迅速放大的期限错配，最终引发了市场对于银行系统性金融风险的普遍担忧。考虑到美国银行业整体指标依然较为健康，本次事件尚不具备系统性债务危机的基础，但不排除美联储三月议息会议可能偏“鸽”的举措。

硅谷银行是一家主要为科创类企业提供融资等金融服务的上市银行，2022年末总资产规模2118亿美元，为全美第16大银行。在疫情全球大流行后，美联储为刺激经济进行了大规模的量化宽松，全球迎来了科技企业的融资热潮，贷款和风投额度快速增长，科技初创企业积累了大量资金，这些钱大部分以存款的形式流入硅谷银行。从2020年6月开始的一年半时间，其存款由760亿美元上升到1900亿美元，增幅近2倍。

面对负债端资金的大量流入，硅谷银行资产端的可投资金也快速上升，在当时的低息环境下，它选择购买大量的美债和MBS(抵押贷款支持证券)。2020年年中到2021年末，硅谷银行美债持有量从40亿增长到160亿，MBS持有量从200多亿增长到1000亿，相当于将疫情两年新增流入的1100亿美元存款中的70%用于配置MBS。然而，在激进配置这些长久期资产的同时，硅谷银行并没有为应对存款流出预留出等比例的充足现金，2020年中至2021年中，其现金和现金等价物只由140亿增长到220亿，2021年末甚至还下降到130亿。

期限错配的隐患就此埋下，而随着美联储开启快速加息，美国经济和资本市场热度下降，创投企业的现金状况趋紧，提现需求激增。通常情况下，银行可以出售美债和MBS等资产来应对提现需求，但由于美债收益率持续攀升，这些资产的市场价格大幅下跌。

无奈之下，硅谷银行只能“壮士断腕”，折价出售资产，抛售了210亿美元债券。这不仅带来18亿美元损失，还加大了投资者对其资不抵债的担忧，加剧了市场恐慌情绪，很快硅谷银行因企业客户集中挤兑而宣告破产。

美联储加息往往可能引爆银行风险，上次是2008年的“雷曼时刻”，这次是硅谷银行的破产，此前释放的过剩流动性埋下了潜在的“雷点”。据FDIC的数据，截至2022年第四季度，美国银行在可供出售和持有至到期的证券上记录的账面未实现损失共计6204亿美元，而加息前这一数字仅为80亿美元。

但硅谷银行危机的发生有其本身的特殊性：它的证券投资占比最高、资产久期最长、小额存款占比最低。这多项之“最”意味着SVB是银行体系中的一个凸点，在快速紧缩的环境中更加脆弱。

从美国银行业的财务指标和运营情况来看，总体依然较为健康，盈利能力仍然表现出了足够的韧性。2022年二季度以来，美国商业银行净息差平均水平已开始回升，连续三个季度走阔，当前平均水平为3.4%，高于疫情之前的3.3%；而从流动性来看，小型商业银行的充裕度收紧更为明显，但大型银行及本地商业银行整体仍相对健康，美国金融部门风险目前可控。

此次硅谷银行的危机，更多体现在期限错配，其底层问题资产不是无法估值、存在信用风险的“有毒”资产，而是在加息背景下美债这类安全资产价格下跌所产生的临时损失。此外，美国银行监管体系在应对银行破产方面已积累大量的经验，此次FDIC快速接管以及财政部的介入也反映出美国政府对此早有准备。“救火”措施的迅速出台有助于快速稳定预期，减少挤兑风险，危机目前已得到阶段性缓解，产生系统性冲击的概率不大。

此前市场对未来加息路径的关注还在通胀上，特别是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上周三在国会听证会上表示，最新经济数据强于预期，将进一步加息以实现2%通胀目标，最终利率水平可能高于先前预期，如果有必要将加快加息步伐。

在鹰派发言令市场加息预期升温后，硅谷银行破产事件和2月非农数据的公布，又给市场浇了一盆冷水。我们认为，市场对终端利率和加息路径已有所下修，目前不排除美联储在三月议息会议上将有偏“鸽”的表态。

有“新美联储通讯社”之称的《华尔街日报》在最新文章里指出，华尔街投资者们担心硅谷银行暴雷可能威胁到更大范围内的金融稳定，他们目前更倾向于3月只加息25基点。同时，CME美联储观察工具最新显示，3月加息25基点的概率升至60%，而加息50基点的概率从周四的70%大幅降至40%。

硅谷银行破产让美联储更清楚地看到加息对美国银行系统的压力，短期来看，我们需要观察储户挤兑情绪的扩散对中小银行造成的冲击程度，而后续要持续关注的，则是美联储如何在经济通胀与金融稳定之间权衡，避免经济“硬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