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期

# 从孔子真意到投资心法 #

三思而后行，在词典里面的解释是经过反复考虑，然后再去做。通常当我们在劝别人做事不要冲动的时候会用到，比如「虽然XX板块最近涨得很好，但也存在回调压力，你可别急着追高，要三思而后行啊」这是在现代人语境中，我们所熟悉的用法，而回到这句话的出处，原意却并非如此。

《论语》原文，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季文子凡事都三思而后行。孔子听说后评论道，想两次就够了。想太多，反为所惑。

诶，挺有趣的吧，我们都把三思而后行当着正面案例来用，而孔子的原意居然是带着批评的意味，是在告诫大家不要学季文子那样三思之后才行动。要理解这段原文，我们得先了解一下季文子到底是谁，他在做事的时候又是如何三思而后行。

《左传》中关于季文子的故事有这么一段，「文公六年秋，季文子将聘于晋，使求遭丧之礼以行。其人曰：“将焉用之？”文子曰：“备豫不虞，古之善教也。求而无之，实难。过求，何害？”」

季文子是鲁国大夫，在鲁国执国政33年，是鲁国名臣。他的性格特点是非常小心谨慎，凡事有备无患。他要代表鲁国出使晋国，这件事关乎大国外交，的确是该引起重视，需要提前做好沟通确认相关礼仪，这很正常。但季文子想太多了，他甚至让手下把晋国当地参加丧事的服装和礼仪都搞清楚，提前备好。手下说，「咱是去谈事不是去参加丧事的啊。」季文子说，「有备无患，万一咱们到晋国的时候，刚好人家那边就有官员去世呢。到时万一真碰上这事了，临时去准备那太麻烦了，咱们现在提前准备着，就算用不上，反正也没害处嘛。」

你看，代入到具体的事例当中，我们就能理解孔子为什么认为季文子想太多了。

需要外国使者参加的丧礼，在晋国能享受这种待遇的人不会多，这是很小概率的事件，如果凡事都要为所有小概率事件做好充足的准备，那就太浪费时间精力和钱财了。而且，即便不考虑准备丧服又没用上带来的钱财浪费，更重要的是会降低效率，如果出使他国是为了谈联手合作，而为了准备一堆小事耽搁了行程，晚出发了几天，而碰巧敌国使者半路截胡，提前会面商定了合作，这可就把本国的安全置于危险之境了。

孔子说，想两次就够了。我们知道，文言文中的数量词往往是虚指，从一思到二思到三思，其实是指的思考的三种层次。

一思，就是遇到事情的时候，最直接的，马上就能想到的，基于经验和直觉的方案。只有一思肯定不行，这样做事往往太莽撞了，都还没时间搞清楚来龙去脉，没做好利弊分析就匆匆应对，往往就会疏漏很多关键要素，最后搞出一堆问题，还得慢慢填坑。

二思，就是在基于经验和直觉想出了方案之后，先不着急马上行动，而是静下心来，重新做全面审视，看看自己有没有遗漏什么关键要素，自己的逻辑推导是否有瑕疵，对于未来可能出现的意外是否有大致的应对思路，是否给自己留有余地。如果是一思是快速的，感性的，那么二思就是更慢的，理性的决策。

三思，则是在二思的基础上，过度求全，希望建立对未来事件变化百分百的掌控感。在二思这个层次，一定能意识到，未来会面临很多的变数，而且这些变数是无法穷尽，也无法在事前完全预防的。如果想要完全掌控所有变数，就变成季文子那样，需要消耗过量的时间精力资源，这就大可不必了。三思是过度的，不具备性价比的决策。

在思考的这三个层次，二思和三思之间的边界是很容易模糊的。比如在季文子眼中，他应该会认为自己就是在做出理性的决策，他会觉得出使不带丧服是没有做好合理准备的决策。

如何找准这两者的边界很难，我们必须接受，不管怎么做准备，未来总会存在不可预测的变量，关键在于，我们做准备付出的成本和能够提前防控的风险相比，是否具备性价比。

比如，如果孔子当面就这件事给季文子提意见，他可能会说，「你如果觉得出使他国需要准备丧服，那是不是还应该准备参加婚礼的服装、参加成年礼的服装……如果出使的时候刚好他国政变，你是否还需要提前准备各种外交辞令的正式文件，提前请君王开个名单，白名单的人政变成功就续签和平协议，黑名单里面的人上位了就正式宣战？一旦这样想，这事儿就没完没了了。你再思就可以了，不要三思而后行。你可以准备一套颜色鲜艳点的衣服和一套素色的衣服，不管遇到喜事还是丧事，大体上服装不会太违和，再临时学习一些本地的礼仪要点，也就不会在礼仪上给鲁国丢人了。」

你看，如果是这样做，是不是既对未来可能的变数做了应对，能够守住鲁国礼仪之邦形象的基本底线，同时这两套服装出使各国都能带上，也不会增加额外的成本。这样的方案，就是在控制成本和防控风险之间，尝试寻求平衡的合理决策。

基金投资也是一样，在《投资最重要的事》一书中，霍华德·马克斯阐述了关于第一层思维和第二层思维的区别，和前面我们分析的一思和二思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一层次思维单纯而肤浅，几乎人人都能做到。第一层次思维者所需的只是一种对于未来的看法，譬如“公司的前景是光明的，这表示股票会上涨”。

第二层次思维深邃、复杂而迂回。第二层次思维者要考虑许多东西：未来可能出现的结果会在什么范围之内？我认为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我正确的概率有多大？人们的共识是什么？我的预期与人们的共识有多大差异？资产的当前价格与大众所认为的未来价格以及我所认为的未来价格相符的程度如何？

在《投资最重要的事》这书中并没有提到第三层思维，在我看来，投资中的第三层思维，大概就是希望能够获得对未来市场走势的完全掌控感，也就是希望通过分析股价的短期走势，来精准捕捉每一次价格波动价差。很显然，这是徒劳的，过度的，也不具备可行性的。

综合孔子的思想和霍华德·马克斯的投资理念，我想，对于投资者的启迪就是：

• 坚决规避做出单纯而肤浅的一思，

• 努力通过判断性价比区分二思和三思，

• 做好资产配置，合理应对市场波动，享受长期红利。

今天的理财笔记就到这里

看完这一期

你对「三思而后行」有没有新的启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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